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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东北,丘鹬是草甸子里常见的鸟。我小时候,在草甸里放牛,时不时就惊起它。当时,只知道它叫“水扎子”。知道它叫丘鹬,是后来上学读书的时候了。
丘鹬体态圆滚滚,肉嘟嘟的。腿短,嘴长且直,头顶及颈项有迷惑其他动物视线的斑纹。眼睛在脑袋上的位置特别靠后,可视范围360度无死角。起飞时头朝下,振翅突突作响。落地时,显得笨拙,就像一块石头从空中掉下来。
虽然也有一双翅膀,但丘鹬不怎么喜欢飞行。即便飞行,姿势也不怎么优雅,歪歪斜斜,潦潦草草。因此,除非万不得已,不然总是在地面活动。丘鹬天性孤僻,通常都是单独活动。只有天气骤变或者感到不安全时,才会几只或者多只聚集在一起。
觅食时,丘鹬会有些夸张滑稽地摇摆身体,一纵一纵的,像是地面烫脚,不得不这样。我曾认真观察过,有时丘鹬摇摆三四下互利配资,迈一步;有时摇摆五六下,迈一步;最多的时候摇摆七下。无规则,无定数。在它的词典里,就没有“速度”二字,看着真是让人着急呀。
某年夏天,我家老牛“大黄”在草甸子上吃草,没有注意脚下,前蹄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。扑棱棱——草丛里响起一阵阵拍打翅膀的声音,接着,传来吱吱的哀鸣。我到近前一看,原来一只正在“抱窝”的丘鹬,被“大黄”踩伤了翅膀。它完全可以躲避,但为了保护腹部下面三只刚刚孵化出来的肉嘟嘟的小丘鹬,它竟然用翅膀护着纹丝不动。它宁可自己的翅膀被踩断,也要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。
展开剩余65%我用衣服将翅膀受伤的丘鹬和三只光溜溜的小丘鹬包起来,一阵小跑抱回家,在当乡村医生的姐姐帮助下,给受伤的丘鹬又是消毒,又是上药,又是包扎。结果,丘鹬还是因伤势过重,一周以后永远闭上了眼睛。
我很是伤感,一连几天闷闷不乐。
我决心把那三只小丘鹬养活,每天放学便去挖蚯蚓、捉蝌蚪、拍蚱蜢,装在一个玻璃罐头瓶里互利配资,拿回家喂小丘鹬。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纸壳箱子里,盖子上凿了一些透气孔。它们一听到我放学回来的声音,嘴巴就用力探出透气孔,吱吱吱叫着要食物。
在我的精心喂养下,几周之后,三只小丘鹬渐渐长出羽毛了。某日,我把它们从纸壳箱子里放出来,让它们学走路。开始的时候,它们站不稳,总是摔跟头,但过了两三天,腿部有劲儿了,就可以踉踉跄跄走几米甚至十几米了。而我惊奇地发现,小丘鹬的滑稽步态,以及摇晃几下迈一步的行走方式,根本不是学来的,也不是什么捕猎需要,而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。因为,三只小丘鹬失去妈妈后,没谁教它们学走路,也没谁教它们学习捕猎技巧,一切全凭它们自己的本能呀。
是的,丘鹬的行走方式相当怪异,是鸟类中颇具特色的。行走过程中,它的头和脖子保持在一个水平面上,身体却不断地移动,一纵一纵,反复摇晃,仿佛心里装着许多事情,每迈出一步都是那么艰难。也许,这就是它们的生存智慧。以我的学识,还无法解释此种行走方式的道理,但可以肯定,这样的行走方式绝不是为了搞笑。
在别人看来,三只小丘鹬长相都一样,但我心里清楚,它们是有区别的。一只背部有明显的三道条纹,机警,好斗,经常欺负另外两只。一只爱“溜边”,不争不抢,一副受气包的样子。一只总爱梳理羽毛,嘴巴不停地敲击,眼睛时不时看看天空。
某个星期天的清晨,我发现纸壳箱子里少了一只小丘鹬,正是那只不安分的。我房前屋后地找,不见踪影。姐姐也帮我找,还是下落不明。问邻居,也都说没看见。去哪里了呢?我急得满头是汗,心想,是被老鹰吃掉了?还是被黄鼠狼叼走了?
“在这儿呢!在这儿呢!”远处,隐隐约约传来姐姐的喊声。我循声跑了过去,原来,姐姐在河边草丛里发现了它。它正撅着屁股,用嘴巴从泥地里往外拔一条红色的蚯蚓。那一刻,我似乎明白了什么——或许,野性就是不受控制,自己觅食,自己捕猎,自由自在。
我知道,小丘鹬终究属于自然,是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。
又过了几周,终于有一天,我把三只小丘鹬抱到我家屋后一个草垛上,然后转身离开。它们吱吱吱地叫着,急呀。我故意不回头,大步向前走。忽然,我听到身后传来突突的翅膀振动的声音。
我想笑。但倏忽间,眼眶湿润了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5年05月10日 08 版)互利配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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